“娘,您看开点……爹他只是去了天堂,提前享福了……”孟氏不想这么说,但她却更不想母亲倒下。
在旧疾频发的日子,父亲辗转反侧,咬紧牙关死死忍着,汗珠夹杂着沉闷的呻吟,在无声的黑夜里奏响,令人心悸。
他太疼了。
但这一份痛楚,却无人替他承担。
“可你爹他早已和我融为一体,成为我不可分割的一部分。”
“要是他不在,我会死的……”
蒋氏并非夸大其词。
但确实,她习惯了他的存在。
“外祖母,您还有我们。”夏诗媛直起腰,双手搭在她的肩膀。
蒋氏放下手,脸上泪痕明显。纵然干了,又有新的涌出来。
“老头子,我们许诺好的,要一起漫步于春花烂漫,看雪看星星看月亮,听潮起潮落,聊诗词歌赋。”
“我要跟你到天涯海角,直到世界尽头。”
蒋氏和老太尉一同上过战场,有雷厉风行的强势一面。
她不习惯在人前示弱。
但这一次带来的剧烈冲击,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。
“娘,您别说傻话,更别做傻事……如果您犯糊涂,也要永远离开我……那我,我就成了没爹没娘的野孩子了。”
孟氏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,揪疼无比:“倘若我受了欺负,也无人帮我可以撑腰……”至于哥哥,还是个混不吝。即便有所改变,她却无法保证他是一时的心血来潮,还是彻头彻尾的醒悟。
“您当真忍心吗?”
如果能够一死百了,她不会阻拦母亲。
可偏偏,死亡解决不了任何问题。
蒋氏哽咽着,看向孟氏,上气不接下气:“我只是想,让我们一家人团聚……”
可是,好难。
真的好难。
阳光灼灼,温度炙热,可在场的人却感觉从脚底下窜上来一股刺骨寒意,使他们仿佛置身于数九隆冬,沸腾的血液早已被冻结。
沉重到压垮一切的悲伤气息,铺天盖地而来,弥漫在空气里的每一个角落。
他们垂着头,或相互抱成一团。
几度泣不成声。
反而是夏浅浅,则鼓着包子一样白嫩嫩、软乎乎的小肉脸,仔细察看外祖父的状态。
【能哒能哒,不就是一家人团聚吗?】
她从娘亲怀里挣扎下来,坐在外祖父的身侧。
【虽然外祖父走了有一会儿了,体温下降、没有心跳,脸色渐渐泛紫,但是,我能救!】
蒋氏和孟氏身心一颤。
能救?
浅浅能够让人死而复生?
乍然一听,着实荒谬!
一点也不可信?!
然而,那是浅浅……
是能够一次次创造奇迹的浅浅!
孟氏面露希冀,说得艰难,“浅浅,你有几成把握?”
是百分百吧?
【嘿嘿,是小事啦!顶多,我要去阎王殿走一趟。】
只要外祖父灵魂还在,没有投胎。
那她就能够带回来。
“浅浅,如果你能救得活他,我愿意……以命抵命。”蒋氏不是没有见过大风大浪,除了骤然听见浅浅的心声,她有些恍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