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人弃暗投明。林清也大胆猜测,杨先生和成先生此次前来,大约是不堪连年混战,想易帜改编,承认南京政府。南边,就属时家地盘最多。他们想试探时惟樾的态度。时惟樾呢,是想试探他们的态度吗?林清也还记得,宋诚安曾经和她说过,西南那些军阀,都在设立关卡,不愿输诚。难道那两个人,别有心思?佳儿幽幽的叹了口气。林清也心中警铃大作,打起了精神。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,终于要说到正事了。佳儿:“今日与林小姐说了许多心窝子的话,没成想竟与我同病相怜。”“王小姐此话怎讲?”佳儿突然伸手,殷切的握住林清也的。“成先生昨晚,想把我送给杨先生。你当时在场,也瞧见了。我们女人,特别是贫寒人家出生的女人,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了悲哀,是这个世道的牺牲品。”佳儿说。各怀心思的两个人这番话,言辞切切,是有真心实意在其中。佳儿不如邓茹缺根筋,说话做事不浮躁,一开口也是真真假假让人瞧不真切。林清也知道。只是听了,还是忍不住走了神。她再次想起宋诚安。说实话,她怨他说了那些话,心中的情意还是割舍不了。她心中有认知,就算宋诚安还活着,她也不会再与他如从前那般。佳儿这番说辞,却让她想到更多。宋诚安的提议,她最终还是会弃之如敝履。照时惟樾昨夜随手将女伴送了人,她以后也会沦为男人们的玩物。林清也心有同感。佳儿看她一眼,更加握紧了她的手:“林小姐,我心中实在慌乱不已。”又说,“西南现在乱得很,我也是依附着成先生才得以苟活。可我昨晚偷听到成先生和副官说话,他想要向师座投诚,担心师座不愿意。林小姐,你能不能帮我旁敲侧击的打听一下师座的想法?他们男人对我们,能有几分情谊?不过是今日这个,明日那个。我们女人也不能留太多情在他们身上。若是成先生靠不住,我得尽快另找下家。我可不想坐等成先生失势,转眼成了军营里面的军妓,到那时候就是生不如死!”她以自己的名义求到林清也面前。时惟樾的名声在外,爱美色这个形象根深蒂固。谁也想不到时惟樾身边的女人,只是他的“兵”。佳儿也不例外。一旦认定林清也也是这种女人,佳儿自认这番真情实感的言词,定能引起同为女人的林清也的共鸣。这一招很高。兵行险路,就算事后林清也将此事告诉时惟樾,也不过是女人家为自己谋后路的心思罢了。“王小姐,我一开始还以为你另有所图。”林清也突然说。佳儿一愣,眼角噙着泪花,目光闪烁。她面上不显,心中却重重一沉,有些慌乱。她不知林清也的意图。难道,发现了她的心思,来拆穿她?“林小姐……”她声音拖得很长,思考应对之策。“你说的事,我不是不知它的轻重。你愿意同我说,说明你是真心拿我当朋友。”林清也说,“我刚刚和你,说的都是事实,但有件事我没和你说。师座攻下阳城时,我将宋少爷藏了起来,被师座发现,所以他防备我。”“这你都敢藏?”佳儿不禁抬高声音。下一秒,她压低嗓子,“林小姐,你不要命啦?时师座那样厉害,你竟然把他要杀的人藏起来,这和谋反有什么区别?”林清也说:“我当时没想那么多。”“王小姐说的女人艰难,我是深有体会。宋家不复存在,外面传我是宋家的寡妇,可我与他男未婚女未嫁,哪里能承受这些流言蜚语?以前有宋家做靠山,没人敢轻薄我。靠山没了,我想了个蠢法子,说给宋家守孝。但总有人没什么道德,我想要自保,便主动送上师座的门。有这么多渊源牵涉其中,王小姐应该懂我的无奈。除非师座主动告诉我,不然我是不敢问的。”两人推心置腹的一段话,佳儿心中那仅剩的防备,如薄纱般消失不见。她不再疑心林清也。甚至,她觉得林清也可怜,对她心生怜悯。“这一个多月,想必很难捱吧?”佳儿轻声问。这次是真心实意,没有虚情假意,也不带任何目的而来。林清也摇了摇头。看着佳儿关切的神色,终是鼻头一酸,还是忍不住委屈点头:“怎么不难捱?此次乘船,就是阿爸阿妈看我郁郁寡欢,让我去散散心。要是有好的出路,谁想过这样的日子?”